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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便宜了我們

2014-6-6 12:18:12

Elvin Yeung 攝於 2014 年 6 月 4 日維園燭光晚會

Elvin Yeung 攝於 2014 年 6 月 4 日維園燭光晚會

【文:陳欣裕】

因為一些原因,昨晚我在球場入口派場刊。看見一批一批的人潮,心裡很是滾動。說真的,滾動的原因,無非是心已死。不過一片漆黑中,人潮彷彿又帶點曙光,我看見城市在死亡邊緣拉扯,暗喜:原來死唔去。

當李卓人大聲宣佈:今晚有十八萬人,比任何一年都多。起初是鼓舞,冷靜下來,鼻子酸心更酸,香港有接近七百萬人口,站出來的只有十八萬。相比當年的一百五十萬,啲人去晒邊?十八萬,有什麼好高興的,你們歡呼甚麼啊。然後我問做記者的家姐:喂,你估當年果百五萬係點走出嚟嘅?我以為她會有答案的,因為在我眼中,記者應該會知道。然後我們靜了,繼續走。或者我們都有答案,因為,因為有人在有選擇下,選擇了遺忘,選擇了逃避史實,選擇了自我剝削。

現在回想,我們坐在球場,其實很便宜,歷史便宜了我們,身份便宜了我們,香港(某程度上)也便宜了我們。而在台上說話的滕彪,他的一字一句都極其昂貴,我甚至不敢想像他需要為幾分鐘的演講所付出的沉重代價。我所欣賞的,不但是他字字鏗鏘,更是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中行。多少人辦,多少悲劇,但他不得不言之,面對死亡毫無懼色,已經超越了敢言,滕彪做到了真真正正用生命晴朗共和國的天空,一句They can’t kill us all,我不期然挺直了腰肢 ,感到他那堅忍崛強的精神,反思:我們怕什麼。今天啊,我連去向老師投訴一下學校的評分機制也思前想後,草擬好的文件久久沒膽量送出。事實上,我們是沒什麼本錢去怕的。

所以我說,我們的平反六四便宜得很,一晚而已,當年學生殘留僅存的堅持和熱情,帶給我們無限啟迪,賺透了。

要是這樣年年賺下去,實在有點兒那個。只覺得,自己真的很微小,站出來,拒絕沉默,是我可作的事。有些過去,不應放下,亦未敢放下,只知道要守住,明知守不住也得守,滕彪可以,王丹可以,涓生可以,我們都可以。我們要常常想著這個使命,是怎樣換來的,然後一代傳一代,歷史是這樣要求我們的。

自由的旗幟必須揮動著,生命才有所附麗。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路還很長,我只知道,百折不撓,是我們新一代的唯一出路。

 

作者簡介:中五學生,好多問題,好衝動,很想見到魯迅,問他到底為甚麼那麼肯定自己是對的。

廿五週年六四晚會記

2014-6-6 17:06:40

【文:金刀赤羽】

每年六四,我們都問自己一條問題:悼念晚會,去,還是不去?如今,港人得考慮更多:去維園,還是去海旁?出席集會,還是在家悼念?誠以此為香港的大進步。港人的政治反省深刻了,可供選擇的政治立場亦豐富了。大家再也不必亦步亦趨,唱同樣的歌,流同樣的淚。

當選擇增多,人與人的差異亦隨之放大,也考驗起我們的政治氣度來。梁文道撰文〈絕交〉,提出一道發人深省的問題:為政治立場不同,而棄友絕交,值得麼?維港兩岸,漢界楚河,隔水相嗔,又不知塗炭了多少友情?

不禁想起一件舊事,在意至今。高中時我結識了一位好朋友,初見如故,趣味相投。相約踏青無數,下山後,海邊臨風把酒,互吐少年高志,一時惺惺相惜。他博學多聞,好論天下,屢生奇見,恥與凡夫為伍。時值叛逆的青春期,慣了憤世嫉俗,自命清高。他於我正如濁世清流,是難得可以高談闊論的雅伴。我由衷佩服他,不單為他的過人見識,也為他的處世實力。他自小成績優異,大學考入港大的工商管理及法律系,那是港子眼中的神系了。神系既入,人中之龍,他卻無半點驕心,反老嫌系風因循,但求豢養順民,不事反省,徒為建制添薪繼火而已。如此一名多事之徒,卻不乏賞識,經常找到好的實習工。我讚他常居汙泥而不沾染,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他曾告訴我,願以外交為志業,為中國獻心。我戲稱他為《挪威的森林》中的永澤兄,同樣的精明,同樣的高傲,同樣的外交志向。

今年六四,我決定到尖沙嘴集會,見識本土派的陣容。網上奇文〈澳牛的黃昏〉,提到香港有四大奇食,分別為澳牛光速餐、星座蕃茄麵、新記芝士麵及九記牛腩。更揚言若年過廿五,竟未試過四大奇食的任何一款,那就麻煩退回港人身份證,返鄉下耕田去也。正好新記芝士麵就在尖沙嘴,我決定做一晚徹徹底底的香港人,先飽嘗本土奇食,繼欣賞本土集會,植根斯地也。

飽食芝士麵後,偕友人徐步至海旁,遇上群眾洶洶,一度以為已達集會場地。定睛一看,那全都是等「幻彩詠香江」表演的旅客而已,其中又以陸客居多,頓覺可笑。再稍行,始見集會,青青葱葱一片年輕臉孔,頓覺可親。

香港的年青人變了。變得少理天下,多顧本土。變得罕言大公,益談小利。我亦不知從哪時起,變得從俗了些,務實了些。漸漸我不再熱衷登山,漸漸我不再侈談夢想。他沒變,高潔如昔。一如永澤兄結交渡邊君,於他心目中,值得結交的人很少,我卻是難得的異類。魏晉清談風盛,好品評人物。也許自命清高者,都有一套嚴苛的審美觀,將萬物排級論次,從此菁無不雜,龍蛇異居。得他讚賞的人事很少,非議甚多。我聽久了,慢慢變得拘謹,不敢吐露真情。變得諂媚,專挑順他耳的話來說。不知從哪時起,在他面前我不敢做自己,生怕丟失了如泡影般的上品,唯有化身虛幻以苦苦支持。漸漸我疏遠了他,永澤兄最終亦失去了渡邊君。

法國詩人勒內夏爾(René Char),曾領導法國游擊隊抵抗德軍入侵,因而備受讚揚。德國哲學家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曾加入納粹黨並宣傳納粹思想,因而備受責難。這樣的兩個人,卻因為同樣愛詩而結成好友,並有合照傳世。梁文道在〈絕交〉一文中,想像二人在普羅旺斯小丘結伴踏青,觀葉落,聽鳥鳴。他們並無為過去爭吵,因為「畢竟,除了政治、戰爭,以及意識形態,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其他別的存在。」

晚會畢,攜友人至諾士佛臺飲酒。甫進酒吧,啤酒妹跑來招呼,問我們飲生力、時代(Stella Artois),還是豪格登(Hoegaarden)。友人點嘉士伯(Carlsberg),啤酒妹竟推說沒有,友人堅持。我正好懷念豪格登如花似果的清香,就做了次順道的和事佬,說:「我要一杯豪格登,他要一杯嘉士伯,可以了吧?」啤酒妹善罷甘休。我問友人道:「原來你是嘉士伯的死忠麼?」友人回道:「唯不甘受啤酒妹控制而已。」我們各持異酒,為自由乾杯。

對抗遺忘的小書 — 簡介《六四小渡海》

2014-6-4 21:27:04

【文:謝嘉企】

由「進一步」出版的《六四小渡海》,雖然整體看來四平八穩,於鋪陳重大事件方面,敘述的都是已知事實,令熟悉事件的讀者只能溫故、難言知新,但書中某些章節,卻重提了一些早已被大部分人遺忘的歷史段落,使我們眼前一亮。
《六四小渡海》的取名靈感來自講述主角如何編寫詞典《大渡海》的日本電影《字裡人間》,全書結構也仿似詞典,由九十八個關於八九民運的詞條組成。執筆者為本地文化或傳媒人如江瓊珠、盧敬華、陳景輝、黎則奮等,故此撰寫的角度多由港人的視點出發。

書中的九十八個詞條分為日子、地點、人物、事件、組織、政治術語、象徵性事物、支援行動等類別,若初識六四的人順序閱讀全書,可能會對八九民運的時序茫無頭緒,但如此編排,好處是能夠讓不同的事件和人物都得到相近的篇幅、平等的尊重。例如「革馬盟」的創辦人吳仲賢雖然在當年一直為民運搖旗吶喊,但始終無法進入支聯會的領導核心,卻能在書中和司徒華佔去相同頁數。又例如人民大會堂側面的一座公廁,是屠城當晚十四位記者(包括梁宙然和謝志峰)的避難點,這批記者甚至爬上了這座公廁進行拍攝,於是這公廁就能和天安門廣場一樣在書中各佔一個詞條了。

歷史不單由當權者書寫,也由領導反抗的精英書寫,因此我們總記得司徒華如何於北京頒令戒嚴的翌日,在大遊行的目的地跑馬地馬場宣布支聯會成立,卻往往忘記就在離馬場不遠的灣仔伊館旁邊,有一批熱心市民成立了一個名為「民主台」的鬆散組織。據書中介紹,這些市民來自五湖四海、各行各業(包括司機、文員、舞廳侍應),當年夜夜在伊館旁通宵達旦聽收音機兼暢論國事。但和司徒華等人相比,這些市民實在顯得業餘。例如他們決定在6月1日凌晨宣布成立「民主台」,當晚卻全無傳媒到場;屠城之夜,「民主台」聚集三千市民,有人提議揮軍操上羅湖,義憤填膺的大隊就傳召的士,直奔文錦渡,但到了關口才發現身上都沒有回鄉證,不得不取消行動。後來,民主台成為支聯會的團體成員,關於它的故事也漸漸被新一代的年輕人遺忘。

我們已經忘記的還有一艘名叫「民主女神號」的廣播船。在1990年,流亡法國的「中國民主陣線」購買了一艘舊船,並替它裝上廣播設備,打算用它向大陸的沿岸居民播放爭取民主的信息。不過這個妙想天開的計劃終告失敗,因為台灣和香港根本不許它靠岸,令它得不到補給。同樣即將被人遺忘(或已被遺忘)的尚有油麻地「活化廳」。位於上海街的活化廳由幾位本地藝術家經營,自2010年起,每年都有舉辦關於六四的展覽,亦曾以藝術創作介入如反國教等社會議題。可惜的是,活化聽的舉動引起了場地提供者藝發局的不滿,致使場地被收回,活化廳亦於2013年底停辦。

自從李鵬於當年5月20日將民運定性為「動亂」,大陸人民就再收不到來自國外的民運消息。當日香港的支援人士不甘大陸同胞被中共愚弄,想方設法將民運消息傳回大陸。據詞條「突破新聞封鎖」所述,當時港人除了將剪報寄到大陸,亦會用電報和親友通訊。支聯會甚至到邊境發放連帶民運資料的氫氣球,希望氣球能飄至大陸人民的手裡,不過成效如何,真是只有天曉得。除此以外,各大專院校與五百多家私人公司合作,展開了名為「Fax Action」的行動,將民運資料傳真至國內,而且據說行動初期頗具成效。

二十五年後的今天,有關六四屠城的新聞依舊被中共封鎖,而對民運的打壓也越見狠辣。要突破官方封鎖,或許可從攜帶《六四小渡海》進入大陸開始。《六四小渡海》的包裝模仿「紅寶書」《毛主席語錄》,應有利於在過境時渾水摸魚。再者,為了從左派政客及本土城邦派手上奪回「愛國」的詮釋權,《六四小渡海》的副題是《一本香港人的「愛國」詞典》,若攜書過關時被官員搜出,他亦不會將書沒收吧。難道他敢將一本自稱「愛國」的小紅書視為禁書麼?

 

作者簡介:自由撰稿人

六四的回憶與遺忘

2014-6-4 17:01:23

【文:言輕】

引言

今年是「六四事件」廿五週年紀念,這場中國近代史上波瀾壯濶的民主運動,已發生了四分之一個世紀,可是,歷史的真相仍然有待相認,被壓迫者仍然只能透過回憶,把過去帶到現在,讓廿五年前的親身經歷再次發酵。當然,還有一些人,選擇了把這段人生中重要的經歷遺忘。不過,歷史描述的過去不會「按它本來的樣子」(當權者想的樣子)發展,「而是意味着捕獲一種記憶,意味着當記憶在危險的關頭閃現出來時將其把握。」

歷史不是老生常談

人是善忘的動物,就是一些刻骨銘心的記憶,若埋在心田太久,不常取出來拭抹,終有一天,我們都會把前事忘得一乾二淨,更何況六四事件距今已有二十五年之久。在權力的統攝下,很多人被迫遺忘這段可歌可泣的歷史,因為只要在夜闌人靜時想起這件事,在鍵盤上打下「六四」二字,然後說出真心話,便有可能挨上一點牢獄之苦。每年6月4日這個敏感日子臨近,中共便如臨大敵,不准「天安門母親」死難者家屬拜祭亡靈;不准異見人士接受訪問;不准外國傳媒接近天安門廣場,顯然是要人民忘記這一天。再看遠一點,每年數以億計的維穩費,目的就是要那些腦中刻上六四記憶的人民繼續沉默,絕口不提「六四」二字。

不過,使人為之氣結的是,更多人卻主動地遺忘歷史,因為在權力之下,利益當前,這個國家經濟每年有8%的增長,一桶又一桶的金子就放在他們面前,歷史發生了甚麼事又與我何干呢?而且,不是說過歷史要客觀分析的嗎?政府沒說一句話,你說出來的故事便是歷史「真相」嗎?記得當年教育局某高官出席學校畢業禮,說「在中國歷史長河上,六四事件只不過是一件小小的沙石。」不錯,政府不想提,做官的自然選擇遺忘,於是將中國近代頭等大事,說成如沙石掉進歷史長河般不值一提。小說家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說過:「人與權力的鬥爭,就是記憶與遺忘的鬥爭。」(The struggle of man against power is the struggle of memory against forgetting.)人有良知,才敢於回憶這段歷史,把過去喚回來,記在心裏,宣之於口,形成力量,用以抵抗權力。相反,懼怕人民的政權亦最懼怕歷史、他們要人民聽命權力,惟有把歷史消失,要人民遺忘。一個慣了把過去遺忘的地方,必然是一處冷漠無情的地方,冷漠與遺忘是擁有權力的人的最佳夥伴。

我們常有一句話:「都過咗去啦!仲提嚟做咩呢?」這句話應有兩層意思:一、事情已成歷史;二、過去了即消失了。表達前面意思的人心中還有事情的梗概,而後者則彷彿當事情不存在。其實,過去並不等如消失。可惜在現代社會,過去卻被人視之為消失。因為人們認為時間是一分一秒地消失。過去不見了便是不見了,六四事件過去了二十五年,有些人開始說:「過去了,提來作甚?」每年都把事情提一次,就是要告訴世界,回憶一直存在每個見證者心中,任憑科技審查如何先進,經濟實力如何雄厚,都不能把回憶像電腦記憶體般「格式化」。如果一件影響當代每個中國人這麼深遠的事情,都可以在二十多年後以上述說話作結,那麼,人類文明將只剩一個廢墟。況且,如果過去了的事便不用提,我們便甚麼事也不用提了,因為「現在」這概念很抽象,我們當下說的「現在」,下一秒便已成為「過去」。若「過去」等如「完了」,那麼,「現在」亦將會消失。

不想回憶,未敢忘記

某年,支聯會六四燭光晚會,曾經引出這句口號,這很能道出親歷悲劇的人的心裏感受。可是,如果我們不想回憶這件事,接着下來,便會有更多人選擇遺忘。因為既然絕大部份人都不當這是歷史,不去回憶的話,過去便不能帶到現在。只有不停回憶這件事,我們才能從那些片段中,當下重新建構歷史,解開一切疑團,方能啟發我們前進。其實,無論「不想」還是「不敢」,六四仍是埋藏你我內心深處,隨時想起來而又永遠忘不了。因為真正的回憶是不用去強記着的,當下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是回憶的觸發點,而「六四」是很多人一生的難忘回憶,既然如此,每年到了春夏之間,我們又會不期然再走進記憶的國度,思索這段歷史,從而得到了新的啟發。「回憶是衡量人生最精確的尺度,因為回憶有如電光一樣,剎那間就可以從人生的終端返到人生的起點。但回憶卻不是回到過去,因為回憶必然是現在的回憶;回憶也就是把過去帶到現在,這也是救贖的標記。」

被壓迫者的歷史

六四事件,甚或其他事情,都會因政治的壓迫而突然消失了。儘管很多歷史學家透過史實去建立史觀,但史實很多時被當權者壓制,而不能盡見事實真相,抑或見到的資料只是鳳毛麟閣。在人們眼中,歷史是要客觀分析的,既然找不到歷史事實的「真相」,因此,六四事件不能評論,更不能下結論,只能拋下一句:歷史自有公論。權力面前,歷史只能有一種說法,因為歷史是由勝利者撰寫的。班雅明說過:「過去已向我們反復證明,要是敵人獲勝,即使死者也會失去安全。」 觀乎中國歷史尤甚,往往是成王敗寇,被壓迫者最後連申辯的權利也沒有。不過,「人或者是全人類都不是歷史知識的泉源,只有鬥爭中的被壓迫者才是。」 六四事件過去了廿五年,事實上,六四的歷史不應由當權者書寫(不書寫),而是應該由被壓迫者書寫的。正如二次大戰的歷史應由被納粹壓迫的人書寫才是。

傳統若消失,過去便死亡

傳統是甚麼?傳統是由一連串刻骨銘心的回憶構成。因此,傳統與過去的關係是密切的。如果傳統的鏈帶斷裂了,過去亦將會死亡,而當中的關鍵是「記憶」。「記憶創造了傳統的鏈帶,從而把一件事情一代一代的傳下去。」 如果過去發生的事與當下身處的一刻被切斷了,我們還能怎樣走下去?我們能寄望未來嗎?六四事件的來龍去脈在中國的土地上,不能寫在書本,不能放在互聯網,更不能出現在媒體,六月四日當天,人民奪魄驚心的經歷,隨着一代又一代人的離世,正一點一滴消弭殆盡,與當下這一刻的我們越走越遠。過去是充滿着錯失的機會和未兌現的承諾。只在活在「當下」(now-time),只要我們還能記憶,還能說出來,口耳相傳下去,這個傳統的鏈帶便不會被切斷,而且還能不斷去豐富它,充實它,令這段歷史立體地呈現在中國人的面前。這就叫做「薪火相傳」……。

歷史不只是進步

如果歷史是為了調解過去和現在,那麼,歷史又怎麼可能一直進步下去呢?人們認為歷史是向前進的觀念,很可能沿自人類歷史的整體發展而言。從三皇五帝到資訊科技時代,人類文明確然向前進步的,不過,既然歷史是一直進步,現代史裏又為何會發生「納粹屠殺猶太人」、「南京大屠殺」和「文化大革命」等令文明倒退的事?八九六四後,中國的經濟發展一日千里,二十五年後的今天,變成了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這只是經濟的進步,政治卻裹足不前,文明更可能倒退了。此外,很多人認為沒有六四鎮壓,中國便沒有今天的成就。因此歷史是向前發展和進歩的。其實,這是對歷史一種誤解,因為歷史絕不是因果聯繫的線性發展,不是甲的出現,必然導致乙的結果,這種直線發展的歷史觀,會使人們誤以為過去只能是一步一步地向前發展,於是,六四事件後,某些人為了把「過去」消失,常強調我們要往前看,明天會更好,歷史終有一天會有結論云云。當然,以上只是一些人跟着官方口脗,鸚鵡學舌而已。不過,這也揭示出原來人們看待歷史,只有這個看法,把歷史置於空洞、同質的時間之中。

歷史是調和過去與現在

六四事件發生了二十五年了,香港人每年都在維園足球場上舉起燭光,高喊「平反六四」,這是對中共最起碼的要求吧?如果我們身在自由之地,卻放棄了悼念的機會,還認為這只是中國的政治問題,與香港人無關,那麼,終有一天,中國的政治會登門找你,你不用躲了,因為這是你態度冷漠的代價。如果每年這一天,我們不曾回憶那年那夕發生的事,那還用談甚麼人民要堅持,直至政權公開對死難家屬道歉,並為當時下決定開槍負責等重大要求呢?時間上,儘管二十五年過去了,但是回憶卻歷久常新。不錯,只要我們能夠回憶,便能夠將過去帶回來,將歷史帶回現在,把六四的回憶,透過悠悠眾口,不斷地說出去,一代傳一代,把傳統的鏈帶連繫上過去與現在。那麼,歷史的創傷才有可能痊癒,歷史才能夠真正做到調和過去與現在。

 

2014年6月4日‧香港

 

作者簡介:一名中學通識科老師,教育界打滾多年,見盡怯懦、犬儒之輩,深感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滅亡。

請尊重我靜靜地悼念六四

2014-6-3 18:15:40

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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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麥子】

昨晚在FB 看到有這樣一個集會 : 「六四討論會」  廿一世紀少年 21st Century Youth;

在「六四維園集會」之後, 有以下一段文字宣傳 :

儘管支聯會被評擊年年如是地賣弄六四的哀傷,尖沙咀又另起「爐灶」,晚會的存在是不能被完全抹煞。同時,支聯會賣弄六四悲痛的事實,也是不可抹煞。六四,或說八九,真正需要被記起的,更多是當年的勇氣與精采,對我們而言,香港光芒的一段記憶也不應被忘記。

感慨萬千…
是我老了嗎?…

真不明白為何要說支聯會「賣弄」六四的悲痛?

如果有人認為反國教在政府未徹就自徹,這條路線有問題的話,就說 : 賣弄國教洗腦的恐怖,專找那些身子弱的義工及繁忙母親的 「悲情」,成日作軟性推銷, 云云;

如果有人認為反髙鐵當年的跪行是沒有實效的,就說是賣弄一種從韓農身上抄來的激情及儀式,不夠original,show味重, 云云;

又會否有人覺得天安門母親的丁子霖賣弄她的悲情,真正需要被記起的是她的兒子當年的勇氣和精彩? 而且,為何要平反,等於間接承認那個政權? – 丁子霖年年講,壟斷了關於六四死難者的家人的論述; 其實,天安門母親更應該不認自己是中國人 … 云云…

這些都是廢話。
我只想舉例,任何的活動,如果不懂尊重別人的情感、遭遇、歷史,不懂尊重別人付出的辛勞,不懂尊重別人的想法,天真狂莽,就真是什麼廢話都可以噏得出的。自以為的道德髙地,其實很廉價。

—— 自己要搞個論壇,何必一定要把其他路線的人詆毀呢?六四,你可以從 「勇氣」「精采」「光芒」的角度出發, 但不能否定了它確實是悲痛的事實!既然它真的是悲痛,那又何來賣弄之說呢?

發這樣的文宣,是否覺得若不駡支聯會,就怕唔夠人來?是否想盡 「立」支聯會搞了25年的集會所能凝聚的人數的某個百份點,令自己搞的論壇就可以有某個參與率 — 老實說,咁多年來,沒有其他團體所辦的六四活動能聚集這樣的人數。老實說, 你的論壇,俗D講句,是食碗面,反碗底。
— 撈取別人的政治資本之餘,還要批鬥它, 「後援」它!?  這樣做,很卑鄙。

對懷著悲痛心情的參與者很不公平,很不尊重 – 我是其中之一。

掉轉頭,我只覺得作為一個經歷過八九年的六四的香港人, 如果25年後,我腦海中的悲情,今天變成 「光芒」, 什至 「精采」 – 據說是今天關心六四兼追求民主的有一批人的modern 角度 – 除了感受到反諷,一種強烈的歷史的反諷,就只餘下無奈。

這種只顧懷緬自己或別人在香港參與一下遊行 – 你什至不是在北京搞學運 – 就已經自覺是光芒!  我直言,很有自high的味道。
— 從這個角度看,或許會較易了解為何每年都有柴玲這號的人物,每逢佳節,就走出來自high 一番!

經歷過八九六四的我,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中年人,踏入人生的這個階段,去過的喪禮都不少,不同宗教的也有 – 但你想怎樣去創新呢?唔想創新,又是否一個值得受人責駡的議題?

在尖沙咀搞另一個六四活動曾有不少人做過,一年起,一年止。但我竟見過有人搞過一年,就拿出來公開講自己這樣的「威水史」,覺得自己很創新,不沉悶,更以此公開責難支聯會!!  這樣的人,這樣的事,真係好天真,好儍。 這樣的道德,何其亷價,又何其自high。

有一種很common 的說法 : 去維園不是為了支聯會
– 但這個活動確實是支聯會年年搞的。

也有一種更common 的說法, 就是很感謝維園的義工們
– 但他們是幫助支聯會的,有很多更是多年的義工。但會否有人覺得這些義工是不懂思考的,連你不支持的支聯會,他們都幫!?如果這些義工幫一個你認為是地底泥的團體做事,正常來說,你只會看不起他們,什至懷疑他們有什麼私相授受 – 你會否感謝民建聯的義工呢,當他們派蛇齋餅糭的時候?

其實這種種有趣的說法,不外就是要跟支聯會劃清界線。

咁支聯會做過什麼惡事?
每年悼念六四。
– 既然你關心六四,想悼念六四,記住六四,咁同佢地做緊的事有什麼分別?

你亦不需要公開去支持支聯會 – 他們一直以來都只是叫你去維園,從沒有另外的運動要你去支持。

但為何要去到劃清界線,什至責難它的地步呢?

如果你要的是悼念以外的東西,去別處尋找就是了,支聯會從沒有批評過其他悼念六四的活動,大家都有自由去舉辦。何來壟斷之說?

不過藉着攻擊它,可以顯示自己的道德髙地, 或藉此 「立」它聚集了的群眾 ,還有什麼的話,我就不再去想了 – 當然,這裏有很多政治資本, undoutedly.

情感,既不應被培養,更加不應為達到某個政治目的來被否定。

如果有人認為不需要悼念六四,沒有問題,就不要悼念好了; 但請勿嘲笑別人的感情,真的是有很多人,直至今天,都認為六四是一件悲痛的事。我是其中之一,亦因比每年都會參與支聯會在維園的集會。我從來不覺得他們有任何地方是賣弄悲情。當然有時會覺得悶,但一年給予自己兩個多小時靜靜地悼念,我認為是應該,並不是付出。所以我從沒覺得有要求新意思的必要。有一個空間,有一群人,風雨無改,自己並不孤獨,點亮蠋光,拒絕遺忘,就已經很足夠了。

這是對我而言。如果對你,你希望更多,希望除了六四悼念 – 什至不用悼念 – 還有很多很多其他的訴求,本土的論述,沒問題,你有你的選擇,我尊重。但請你亦尊重我一年裏這兩個小時靜靜地悼念。我當然不會 「後援」你,亦請你不要用種種形式 「後援」我,或 「後援」支聯會/維園這個悼念活動。

我是一個香港人,我在這裏出生,成長,工作,然後慢慢老去。我不用誰來教我本土是什麼 ,我亦不在乎任何人給我作出怎麼樣的標籤。我也認同自己是中國人,這是不會基於任何種種政治上的目的或方便,就來個今日肯定明天否定的。

25年了,多謝支聯會眾人及義工的堅持不懈!  深深感謝!!

 

作者簡介:一個市民

你買不起我

2014-6-4 12:42:01

【文:陳在莒】

說謊者最大的代價,不是得不到信任,乃說謊者不能信任他人。

同樣地,謊言支持者都有其各自原因去「宣揚謊言」的同時,他們就是相信不了這世上有人會無私地為公義信念去犧牲,執著,堅持。他們會說這二十五年來執著、堅持、付出的人是因為「他們受西方勢力以利益操控」,所以支持公義的人不高尚,反而說謊的政權才務實。

二十五年,四份之一個世紀,面對邪惡仍然掌權,公義仍然不彰,有人軟弱下來,跟說謊者一起指鹿為馬,說89年6月4日北京沒有人被共軍所殺。有人為了使謊言變成真理,將殺人「演繹」成為「主尚英明」,將「死難者」污蔑為「暴民」。大家在步入維園之前,會動搖嗎?

其實,「投共」不一定會「撈得好掂」。近日一宗謊言支持者之勞資案件正好叫大家反思為說謊者做秀未必一定「有糧出」。為虎作倀亦不一定「有錢出糧比人」。事實是,不去西瓜靠大邊當個識時務的謊言支持者也不一定「執輸」。

想深一層,現今大多數人都着眼「人民幣」,唯又有沒有人想到人民幣可以帶給我們「利潤 (profit)」之同時,我們又要付出多少「利益 (benefit)」呢?一個真香港人到香榭麗舍大道消費壹萬英鎊,理應換到古玩名晝加上艷羨甚至品味上之仰慕。那一個說謊者到麗晶街牛津大道扯高嗓門大喊  :「服務員」之後再消費拾萬大元人民幣呢?他們會換到名牌手袋加上背後的譏笑及不屑。很不化算吧!這是說謊者及其謊言支持者「活該的」。

尊嚴無價!今天掌權的機關算盡,軟硬兼施向香港人「開價」—- 老子要買你尊嚴人格。香港人如你我,還是懂得善惡對錯的。說謊者今天縱使掌着權力 (power),但永遠得不到尊重 (respect)!

朋友們,這路上我們不孤單。每當親歷不義,心感憤怒,軟弱氣餒的時候,還請翻看再翻看說謊者的嘴臉,再記着謊言支持者的醜態,你會慶幸自己沒有賤賣人的尊嚴,慶幸自己還擁抱着小學生都不會錯的「邪不能勝正」價值觀。

請由自身做起,請由自己行第一步。我們昂首闊步步入維園,掌權者買不起我們,說謊者永遠不會相信我們信公義凌駕人民幣的一撮,人格有多貴重。

「…… 但有一個夢,不會死,記着吧……」

「…… 為這世代有未來要及時擦亮眼睛 ……」

「…… 人既是人有責任有自由決定建影……」

於維園互勉之!

寫在六四廿五年的自述

2014-6-4 20:00:56

【文:歐威爾】

我生於1989年,今年廿五歲。每逢六四臨近,我這一代人總與這特別日子有着微妙的聯繫。廿五年前,當我還是出生不久的繈褓嬰兒,遠在北京天安門前聚集了一批廿來歲的愛國青年,希望以自己的知識、熱誠和決心去改變國家。他們希冀以民主令中國走到世界,可惜目標最終沒有達成。當我愜意地睡在母親的懷裡時,這些年青人卻以血肉之驅面對子彈、坦克,一個接一個在清場行動中倒下。死亡,似乎成為我們這批生於那年夏天的人的中心。廿五年過後,中國選擇了另一條路,其政權和人民迷失在急速發展之中,八九六四為所愛的國家犧牲的人未有得到尊重,甚至為人所遺忘。

五年前我剛升讀大學,時值六四二十週年,與友人首次在六四當晚踏足維園。集會期間,我們深為當時的氛圍所震撼:密密麻麻的燭光、不斷播着唱着的歌曲、叫喊着的口號等等,不同年齡不同背景的香港人為着同一原因聚在一起,整個晚會瀰漫着嚴肅的宗教氣氛。印象最深刻的一幕,乃一批同樣生於1989年的年輕人,與司徒華一起向英烈碑致送花牌,此情此景仍歷歷在目。集會結束後,我們一行人都沉默不語,當晚我挑燈寫了一篇長長的文章,記述自己的感受,更決心每年六四也要到維園去。

五年過後,重讀該篇文章,自己是否仍擁抱着這想法?恐怕不是了。過去五年間,不僅見證着香港的政治、社會及文化變遷,自己亦有所成長,對事情有了不一樣的看法。一直以來,民主派的老兵刻意將中國與中共分割,強調「愛國不愛黨」,不斷提醒香港人在追求民主的同時,更不應忘記中國。「中國沒民主,香港也不會有」成為每位香港人都能背誦的老調。然而,撇除貪污腐敗的中國政權不談,試問香港人何以跟道德淪喪、髒亂吵隨處便溺的中國人建立認同感?廿五年來,民主派中人除了喊出「平反六四,建設民主中國」的口號,究竟為香港的民主爭取了些甚麼?

更何況,大家的日常生活因大量新移民及自由行南來而遭逢劇變的同時,民主派中人不僅未有保障港人利益,更甚者如蔡耀昌等更成功爭取廢除申領綜援需居港七年的限制,協助他們掏空香港的一切。至今,我仍然認為六四是一場悲劇和災難,但假若我在今晚重回維園,自己大概也難以像當年一樣,真誠地隨站台者喊出「建設民主中國」、唱出《中國夢》吧?

廿五年前,中國的年輕人為爭取民主而走到天安門;廿五年後,我亦會為爭取民主而走到中環。

六四圖騰不除,香港無法浴火重生

2014-6-4 12:00:44

【文:白蓮達】

記得廿五年前,香港人被中國的大學生和知識份子的愛國熱情感染,乘坐了開往「民主中國」的列車,憧憬列車會朝著民主自由的路行駛。當時主流意見都認為,「中國沒有民主,香港也不會有民主」。後來,中共在六四屠城,大部分人都在震驚和憤怒中譴責中共政權的冷血無人性,國際社會都認為這是歷史上的人道災難。

然而,譴責歸譴責,支聯會從九零年開始,每年的六月四日都在維園設祭壇悼念六四事件,所謂悼念,就是支聯會成員拜祭、叫口號、唱歌,從不間斷。回顧支聯會多年來為六四燭光晚會訂出的主題,一些較具代表性的口號, 如: 釋放民運人士、平反八九民運、追究屠城責任、結束一黨專政、建設民主中國 (1990年 – 六四一週年)、毋忘六四十周年 邁向民主新世紀 (1999年 -六四十週年)、同一世界 同一人權 同一夢想 平反六四 (2008年 – 北京奧運年)、毋忘六四 繼承英烈志 薪火相傳 接好民主棒 (2009年 – 六四廿週年) 。從這些口號中,不難發現,除了六四一週年的「追究屠城責任、結束一黨專政」等口號,之後的「同一世界、同一夢想」又有甚麼實際的作用?

1997年主權移交前,支聯會人士得到港英政府的庇護,不單參與營救中國民運人士的行動、之後每年舉辦六四遊行、六四晚會,也邀請當年的民運人士來港參加集會。當時,香港人被虛無飄渺的「民主中國夢」荼毒了,大部分香港人都認為自己有責任為建設民主中國出力 ── 方法就是每年由支聯會帶領下參加六四集會。除此之外,還有甚麼? 恐怕沒有!

一直以來,支聯會成員或很多大中華人士皆相信:「中國沒民主,香港便沒民主」,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便算吧! 香港人多年來生活在沒有民主、只有部分自由的國度裡,和中國人民區隔,一直相安無事。然而,自2003年中國政府一連串強行推行的「禍港」政策,令香港人這十年來的生活大受影響,請問大家認為當今中國配得有民主嗎? 經過六十多年中共政權摧殘和勞役下的中國人,願意為民主付出代價嗎? 可能是有的,但相信只佔極少數。

廿五年前,筆者只是初中生,爭取民主對筆者來說可能是個黃粱一夢。可是,筆者從未忘記,在主權移交前香港立法局議員是透過全面直選由選民選出來的。這不是最好的民主進程嗎? 可恨大部分香港人只對謀生糊口有興趣,對政治極之冷感,遇到政治問題只採取逃避態度。主權移交後,甚至以為事事靠攏中共便會得到好處。不錯,對於地產商、商家或跨國企業來說,更多中國人來香港令他們得多更多商機,CEPA及自由行等政策都令他們得益,可是,一般市民只覺衣食住行都大受影響。

這兩三年,愈來愈多香港人感受到中國的逼脅,尤其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一代,六四事件發生時他們年紀小,很多甚至未出生。中國對於他們來說,應該只是一個所謂崛起的強國,他們並沒看到中國的好,反而處處察覺中共對香港政策的禍害,他們就是首當其衝。

這兩三年,網民組織的活動都針對蜂擁來港的自由行、申請來港的新移民,香港政府及平機會呼籲香港市民別歧視中國人,說他們是香港人的同胞,而支聯會及其相關政黨亦不斷為中國新移民謀取更多與香港本土永久居民同等的福利,相信很多香港人對這些事都記憶猶新。

如果為中國追求民主等同要縱容中國旅客、賦予新移民與香港永久居民同等權利,消滅中港邊界,請問要這種民主來幹甚麼? 可是,有很多香港人仍在做夢,仍相信支聯會每年六四晚會的佈局,仍舊參與支聯會的六四晚會。為何這些香港人仍會這樣做? 因為他們無法坦誠面對自己的心魔,認為去六四燭光晚會便幫助推動民主,有些人捐款給支聯會,彷彿在買贖罪券,給自己一個免下地獄的保險,其實,這廿五年來他們都在欺騙自己。

六四事件毀掉了天安門母親的下半生、令中國錯失政治改革的契機。六四這個圖騰,更毀掉那一代香港人的意志,其實,它早應該除去,為何廿五年來仍像夢魘般壓在香港人身上? 香港人從沒虧欠中國,香港在主權移交前協助了中國很多,請支聯會別再毀掉這一代香港人的意志,因為代價是你們擔當不起的!

香港人建設香港、守護香港而非那個被中共施了咒語的中國。六四事件是不能抹掉的歷史,然而,六四這個圖騰不除,香港根本無法浴火重生,只會被它拖垮。

 

原刊於作者博客

以愛國為由悼念六四的論述

2014-6-3 12:00:00

【文:陳日朗】

去年支聯會六四悼念主題,曾用上「愛國愛民」字眼,而廣受輿輪攻訐,乃至收回口號。今年支聯會稱「我們堅決繼續支援愛國民主運動」,口號中,愛國者的身份,已由自身定位,疏遠為支援對像,這自然是以團結各路人士為慮;然而出於愛國愛民的動機而悼念六四,是否確實於理不合,則是另一問題了。筆者以為,只要我們能釐清「愛國」的基本定義[1],我們確可建立以愛國為由悼念六四的合理論述。筆者不揆淺陋,嘗試擬就此一論述,對中國懷愛而仍對六四慘案在意者可資參考。

(一)愛

筆者試總結愛的基本定義(這裡說的「基本定義」意思是:設詞語「X」的基本定義為P,則(1)當人們說「X」,若他用詞正確,即表達了P;並且(2)當他表達的是P,他用上「X」一詞,即屬正確。然而人說「X」時,自可因應其溝通脈絡,藉以兼而表達P以外的其他意思。)為「為所愛者的緣故而希望所愛者好」。(這與側重怡悅與渴慕的喜歡不同,但大可相容;且本於感情的愛,往往兼含此喜歡之意,可參考後文「按一」。)這個愛的基本定義,包括人們對「愛」的各種用法:例如父母愛子女,或情人相愛,都是冀盼對方好──希望幸福、快樂、成長或進步等美善之事臨於對方身上。這愛固然可以表現於朝朝暮暮式的依戀,也可以是細水長流式的沉潛之愛,不一而足。孔子說:「愛之欲其生」(《論語.顏淵》),著名精神科醫生Scott Peck則定義愛為「為自己或他人心靈成長而擴闊自我(The will to extend one’s self for the purpose of nurturing one’s own or another’s spiritual growth.)」[2],二者均涉及對所愛者的良好願望;以上述定義,庶可包含。

按一:愛可本於理性

愛可本於感情,亦可本於理性,當然亦可兼有。不少人誤以為愛就是出於情緒,故對「愛國」嗤之以鼻;例如《蘋果日報》資深政論家李怡就曾說:「愛是非理性的,愛是感情。」[3]其實不一定如此。「神愛世人」,正統神學中,神對人的愛正正就是理性愛;基督教義「要愛你們的仇敵」(〈馬太福音〉,5:44),墨家倡議「兼相愛,交相利」(《墨子.兼愛》),述及的愛也顯然是理性愛,或至少是本於理性的愛。本文毋須假設「神愛世人」一語有任何實情在,也毋須贊同「要愛你們的仇敵」、「兼相愛」之說,這裡要指出的是,這些說法原則上並非不可解,又或有任何自相矛盾之處,可見理性為主的愛亦符合愛的定義。人與人之間的愛多牽涉理性與感情二者,但不見得有理由依照李怡的說法將理性愛排拒於「愛」的含義之外──諸如一個情緒向來平靜淡薄的嚴父,努力為兒子的成長努力,其對兒子的善念理智而深沉,亦可以是大愛。

按二:愛是為所愛者的緣故

「愛」有一個條件是必須的,那就是:愛所涉及的良好祝願,必然是為了所愛者的緣故。盜匪準備爆竊某宅,當然希望準備行劫的時日裡,宅主突然暴發;但這願望若純出於顧念自身利益,而非為對方緣故,則此良好願望亦不能稱「愛」。又或某甲不幸地被這賊匪綁架,過程中他切盼匪徒頓悟其非,懸崖勒馬,這種冀盼若只出於渴望自己避禍,顯然亦不能算是對這匪徒有愛。這是「愛」定義中的一個條件。

當然,人情複雜,希望對方好,往往動機多重。比方說,賣豬大腸的商人天天努力洗腸,希望食客享用後不至於拉肚子,當中往往就夾雜了對食客的顧念,以及對自身商譽的計算。但只要其動機包括食客健康的良好願望[4],則其動機亦有愛心存焉。

去年為支聯會「愛國愛民」口號辯解的人士,不少提出一套「唇齒相依」論──「中國內地與香港政治、社會唇齒相依,故須關懷內地情況。」這是傳統愛國志士就愛國的常見辯解。[5]但若細析「愛」的概念,即知中國內地與香港政治、社會情況關係緊密,說不上是愛國的理由。如前分析,「愛」是為著所愛者的緣故,而有若干善念。若只是出於為香港本身政治、社會情況設想,這就與「愛國」沾不上邊了(只可能與自愛有關);這論述用來呼籲港人關注內地情況,可以;但卻成不了對國人懷愛以至哀悼的理由。

(二)不愛

依上文分析,當有人說他不愛某惡棍(或共產黨徒,或殘民自肥的官員,或某行騙長官……),其意思可以是,他不希望那人好過,倒希望天網恢恢、其人惡有惡報。但如果有人希望該惡棍受惡報之餘,此後改過遷善,而此祝願多少出於盼望其人自身向好,則我們可說他對其人愛惡兼有。此愛與不愛,以上述定義釋之,均見通達。

(三)國

國際法明定「國家」包含土地、人民、政府[6],我們對此詞的日常用法大致如此,依不同語境,而指涉三者中之不同事物。一個問題是:一國之中,人民與政府,何者是國人主體?依我國傳統思想,「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孟子.盡心》)「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六韜.文韜.文師》),國人的主體是民,彰彰明甚。復以常理論之,平民為多,為政者寡,而政府的職責在事民,俱見國人之中以人民為主體。

(四)愛國

愛國,即為國家自身緣故,希望國家的土地、人民、政府,整體向好。要注意的是,依上文定義,愛國或愛民,不必意謂喜歡國家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或喜歡當中每一個人,而可意謂希望其壞事減少,好事增多,小人減少,善人增多。一如某君說:「我很愛我的公司。」他當然可以很滿意其公司現行制度,喜歡當中每一個同事,但亦可不滿其公司現行制度,且不滿其若干同事;他若為其公司的緣故,切盼其制度改善,切盼當中好員工增多,壞份子減少,以致公司業務終能蒸蒸日上,則他說愛其公司,亦為實情。

依此而論,則縱然我們不喜歡中國現有執政黨,不滿其現有政治、社會制度,甚至不滿普遍國民的素質;但為著中國或國民的緣故,盼望中國的政治與國民各方面情況能夠改善,譬如有公義仁愛的生活,且有美好將來,正是愛國之義。

(五)以中華文化論六四屠殺之非

華夏先哲,於為政多有灼見,乃有歷代盛世;而即在濁世之中,志士仁人仍本其政治理念陳力就列,或犯顏極諫,或扶危濟困。今人可借鏡月旦政事,亦可與源自西方的民主、人權、公義等價值觀參酌比較,去蕪存菁。下文本諸中華文化,陳六四之非。

一、防民之口

為政者須虛懷若谷,有容乃大,廣開言路,察納雅言,才可免所慮偏狹,政令失宜──此傳統政治思想對在上位者的要求。八九年,胡耀邦離世,觸發民眾聚集諫議,為國策進言:「高舉民主科學大旗,把人民從封建思想束縛中解放出來,促進自由、人權、法制建設……實現新聞法,允許民間辦報,鏟除『官倒』,加強廉政建設,重視教育,重視知識科學立國……」若政府當年接納學生若干可行諫言,從善如流,改弦更張,不只有助安撫學生,疏導舉國民怨;長遠而言,難道不是促進政通人和的適宜之舉?

二、殘仁賊義

政府不選擇察納學生建言,疏導民情,而對聚集諫議的善民多所殺傷,可謂殘仁賊義,大失政德。

按:孔子說:「道不行,乘桴浮於海。」(《論語.公冶長》)孟子亦謂:「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孟子.離婁》)以此論之,當年香港爆發移民潮,不過情理之內。

三、播惡於民

「君仁,莫不仁。」「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眾也。」(《孟子.離婁》)為政者所作所為,垂範國民,對民風善惡影響深遠。嬴秦「少恩而虎狼心」(《史記.秦始皇本紀》),為政嚴酷,民間遂出現鬥牛等暴虐風俗。中共政府多年來為保專權,草菅人命,糞土民權,民間自然發展出重利輕仁的價值觀,流毒所至,信義凌遲,民情險詖,舉國上下,不論政府部門、保安機關,以至最應宅心仁厚的辦學團體、醫療機構,殘人害物但求自肥的新聞層出不窮。

四、港台離心

疆埸之內,要凝聚民心,必先垂示政德。史上秦政苛暴,百姓遂離心離德,以致「始皇帝死而地分」;漢高祖「悉除去秦法」(《史記.高祖本紀》),善待國民,才開創中國四百多年的統一局面。本乎此理,孔子說遠人不服,為政者必須修文德以徠之(《論語.季民》);倘國土分裂,孟子謂只可由「不嗜殺人者」治下才可回復穩定統一(《孟子.梁惠王》)。土改、文革、六四,多年來種種血腥暴行,致令臺灣人及港人對北京統治心存戒懼,臺獨意識日漸成形;今日香港亦在其一貫專政之下,本土意識日益高漲。

按:香港民主派議員,每逢對內地官員提起六四,均稱平反六四是多數港人願望。此說荏弱無力。蓋人之所願,可重要,可無聊,六四須得平反,又或應對主事者問罪,為的可不是要討好港人!向內地官員面諫,卻又不懂以情理為言,竟將大是大非問題貶為意欲問題,以致屢遭輕易撥耍過去,令人浩歎。

(六)愛國與普世價值是否相容?

人權、公義,值得各地政府與人民重視踐行,屬普世價值,此與愛國之義可並行不悖──這是因為:愛是希望所愛者向好,然而怎樣才算好,其標準言人人殊,乃在「愛」的基本定義以外;價值觀則是判別好壞的標準,可補愛念,使之有具體內容。而推崇普世價值者,自然希望人權、公義等善況見於中國,見於國民,這正是愛國的表現。與普世價值有衝突的,是為己國利益而犧牲他國,如二戰中一些主戰的日人與德人對己國與他國的態度。然此中問題不在愛國,而在於認為愛己國就可犧牲他國利益,在於對他國的人無所關愛。

悼念六四,抗議橫暴,可出於基本的惻隱、是非之心,可出於人權、公義等源自西方的價值,可出於港人自保的本土意識,可出於仇共心態,固然亦可出於愛國。本文嘗試為本於愛國而悼念六四,擬就一個較周詳合理的論述。往後六四,港人仍會抗議與悼念,冀以國家為念者,在理性上仍得有所依循。

[1] 本文定義部分改寫自筆者曾在《輔仁網》發表的〈愛國爭議論點的回顧與檢視──寫於六四激辯之後〉。
[2] M. S. Peck (1978), The Road Less Travelled. New York, Touchstone. P. 81.
[3] 李怡〈守護心智,避免愛國主義侵入〉,載《蘋果日報》2013年5月29日「蘋論」專欄。
[4] 若套用康德(Immanuel Kant)的說法,即此商人不只視食客為工具,亦視其為目的。見Kant, I. (1988), Fundamental Principles of The Metaphysic of Morals. New York: Prometheus Books.
[5] 如立法會去年5月29日涂謹申議員就毋忘六四議案回應陳偉業議員的發言。
[6] 見1933年簽訂的蒙特維多公約。

作者簡介:不平則鳴,專發逆言。

原題為:一個以愛國為由悼念六四的論述

又到六四

2014-6-3 18:00:00

【文:何美燕】

又到六四。學校操場上又擺滿了白底黑字的有關六四的板報。

第一次接觸六四事件是在入讀中一的那一年,在此之前,不曾有人向我提起過有關六四的點滴。還記得當時聽聞六四是在學校禮堂,那時候的感覺是越聽越憤怒,一場本是悼念胡耀邦總理逝世的悼念會,卻成了反黨民運,之後在許多民眾死傷與流亡、以及部分軍人傷亡後示威活動宣告結束。坦克車、武警、子彈聲、還有人們的哭喊聲,一片血腥的場面,對中國政府的手段有股莫名的鄙夷。現在雖然對六四有基礎上的了解,可是每逢這個日子就會有很多的感觸。

我喜歡聊QQ,有時在QQ上認識了一些年紀相仿的學生,我喜歡跟他們談論政事。那次談到有關六四的事,我才知道他們對六四是渾然不知,明顯是被蒙在鼓裡的一群。我也曾在百度上搜索六四,可是搜不到,問朋友,她說這是被內地政府冰封了,也就是內地封鎖了這一方面的消息,我自然也就找不到了。幾次跟著老師到內地交流,談到有關六四的事,有些學生不知情,有些知情的避而不說,令我煞是無奈。

中國政府真的很可笑,一邊打著勿忘國恥的旗號,一邊自己又做了些什麼需要遮遮掩掩的事。他們在學生的歷史書上刪去了這段歷史,他們又以為可以將中國這段黑暗的日子從中國五千年里劃去么?或許說他們是在掩飾自己的罪行?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暴力鎮壓是否是唯一一種可以用來對付反抗者的手段?最近剛發生的新疆爆炸事件,主要針對的是漢人,其中一種原因當然也是因為中央對他們實施的硬政策。自胡耀邦之後,中國的幾任主席都採取硬政策對待新疆,習近平更表示會用一年的時間來治服新疆,這樣偏激的想法,到時候帶來的可會落得和六四一樣的下場?

25年後的今天,中央政府依然沒有想要站出來承擔這件事,是沒有勇氣還是覺得不需要?很慶幸學校每年都有這個悼念會,我們希望平反六四,為死難者,以及死難者的家屬尋求一些慰藉。或許中國以後會有更好的發展,但在國家邁進的背後,永遠有著這麼一段令人心酸且憤怒的歷史。六四是一個國殤,需要我們去紀念及深刻反省;可是,很多時候我都質疑我們的下一代,是否能夠將愛國民主運動的精神,繼續傳承下去呢?